close

「我們每個人不都是這樣,挑自己想講的說。」

我們不僅挑自己想說的,也挑自己願意相信的。在這部片中,其實每個人都在建構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或說服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就是真相。從不斷追求自身理想境界女主角曉晨、相信自己就是正義化身的記者美玉,到試圖找出「真相」的警察。甚至,幾乎處於被動位置的男性角色們亦如是。無論是不是相信出於相信所謂的「愛情」,他們其實各自編織著一個合宜的、合理的,可以被接受與理解的故事。不盡然是所謂的真相,但適當。而且,每個人都需要這樣的故事,自己需要一套,大眾也需要。不然,沒有辦法理解所謂的事實。

畢竟真實世界那麼殘酷。

於是,我們看到從小便知道怎麼樣去身體力行,讓故事需要的情節成為事實的曉晨,她可以製作出官司需要的家暴證據,幻想著跟了母親之後或許會有不同的生活,但事實不盡如人意,於是她進到一個家庭,扮演一個幸福小家庭的母親角色,甚至寫著伴隨女兒成長的部落格,紀錄「幸福生活」。那這一切卻又似乎不那麼真實。或許,這不是適合她的故事劇本,所以,她成為了一個「為愛走天涯」的勇敢女子,俊傑需要,她當然就陪在他身邊,合情合理,又浪漫。

只是,她真的想當媽媽嗎?真的愛丈夫愛小孩、愛俊傑嗎?整部個事件似乎都嘗試以「愛情」為理由、用愛來解套,但卻完全感覺不出所謂的愛情何在。每個人都在盡力扮演角色所需,愛只是一個合理的藉口,一個不需負責的便宜名詞,一個美好的氛圍。其實,這在現實生活也常發生的吧,我們扮演學生、扮演師長、扮演親情,也扮演愛情。演著演著,好像就真有那麼一回事,好像,就能成真了。似乎,永遠留著一個可追求的理想境界,一個難以成真的美好未來,才能好好活下去。

俊傑呢?他與曉晨一同對著鏡頭訴說自己的故事,說著,曉晨對自己的欣賞、對自己製作的皮件如何珍惜,說著他們如何惺惺相惜,而這些,都是從現在的妻子身上無法獲得的,一如曉晨對著媒體談著自己如何不被丈夫理解、在家庭中多麼沒有自己,所以兩個彼此理解的人走在一起了,這一切多麼合理。在此,兩人對著攝影機各自訴說自己的故事時,整個畫面相較於部片中其他影像片段,反而是明亮得最不真實的場景。彷彿,把這些事情講出來,故事就合理了,事情就圓滿了。只是,這最終也不過就是一個故事,一個,大眾需要的故事,一個他們在其中演著、假裝著,彷彿真實存在、毋庸置疑的故事。

話說回來,一切需要探尋的真相,是否其實早就是設定好的,現今大部分的新聞工作亦如是。故事的腳本都在預期之中的,所有的情節與角色都是安排好的。我們其實都在集體建構一個合宜的、可被理解的「真實」,許多時候「真假」的界線是模糊的,甚至並不存在。

劇中的記者美玉一方面坐擁著社會公器資源,認為那個是「正義」得以伸張的管道,但她一方面也在使用這個「公器」達成自己私心的成就,意圖達成自己所相信的「正義」。而在她覺得自己「獨家」的時刻,卻也難掩得意──她的私心在打好友小報告時其實便已昭然若揭。於是,一個對於自身捲入「婚外情」感到麻煩的人,卻反覆不厭其煩的涉入別人的「麻煩」。

對於「正義」的自信,不僅讓她看不見自己與雜誌社總編輯的不倫戀其實與她意圖批判的對象無異,還讓她犯了兩次一樣的錯誤,而且兩次都出了人命。究竟,她所追求的是正義,還是自得其所的舒適感?畢竟,人們時常看不見自己的行為,而去探討別人甚至指責別人,總是比較容易的。

最後,世界上真有所謂的「真實」或「真相」嗎?在許多假人頭包圍下所發生的「兇殺案」,若沒有針孔攝影機,「真相就不存在」了嗎?而針孔錄影機所錄下的,又是哪個部份的事實?所謂的「真相」是否總是有備揭露的必要呢?如果那會是另個版本的難以被消化的情節,那又會有多少的言論與說詞,將被生產、調動,用以成全或粉飾這個人人都需要一個可以理解世界(但不必為真)之邏輯的社會?

順帶一提,本片的光影與聲音效果也讓人印象十分深刻。在一開始,鏡頭帶入地下室時,帶過了刺目的消防栓紅色亮光,在之後,紅色的光線還曾反覆出現在曉晨在桃園的舊家。拉門上那片不透明的玻璃,時常有大片鮮紅的光線從內透出,幾乎佔據整個畫面,而類似的場景也出現在新週刊的辦公室,當美玉的兩篇「大新聞」出刊後,要提早下班回家之時,新週刊的辦公室是透過半透明的紅色隔板,帶著混濁的紅色呈現在觀眾眼前。而這些鮮紅色,讓人想到影片開頭,曉晨以藍鬍子為床邊故事讀給倫倫聽時,說著在鑰匙上怎麼擦不掉的血跡:「她每一天、每一天,都擔心著藍鬍子回來。」

此外,片中敲打的聲音也伴隨著錯亂模糊的時刻,從一開始在「完美家庭」的晚餐餐桌上,倫倫敲打碗盤時清脆響亮得不真實的聲音,到最後,曉晨與俊傑倆人終於住在一起,伴著俊傑已成植物人的太太,和曉晨那位眼神胚變的女兒,背景敲打皮件的重擊,充滿著讓人焦慮的壓迫感。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失控謊言 電影 影評
    全站熱搜

    Gozan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